25.2.07

生病記

彩色

小時候別說甚麼是氣管炎和哮喘都分不清楚,就連感冒和發燒都會搞亂。不是因為這些病從來不與我產生任何關係,這幾種東西往往像倒寫蘿蟹的發生在我身上。每次看病醫生都把這四種東西以不同組合綑綁在一起唸出來,密碼一樣。然後我就回家吃藥,然後沒有起色,然後繼續看病,然後繼繼續吃藥。

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忘記了是小五還是小六的時候,第一次到游池游泳。不慎報了名參加一個相當街坊的「官塘泳會」的習泳班,一游便是三、四年。暑假時一星期練八節,即每天的傍晚和一個早上,學期之間也每星期三節,有時還另有特備節目——舉鐵。那是我們都是一班不超過十五歲的小孩,一舉鐵便大鑊了。舉鐵的教練,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rebecca。

這複述我的身體史,難免簡化得不可思議,中二中三左右我便退出了泳會。在本人就讀那家書呆子中學,我倒是破了好幾年學校的紀錄(哈哈然後轉頭又再被破了,學校收了一個港隊…),到大學時還可以進校隊並與當時還方興未艾的方力申同場比賽,又是後話了。簡單一句,高強度的游泳訓練,不僅把小時候的病都趕走了,實際上還把身體的質素提升到一個我少不更時不懂讚美的高度。後來一段很長的時間,我一直唔明為甚麼要有醫療保險一樣。

幾乎連病是甚麼感覺都忘記了,講到好誇但冇吹口水的。具體少少就是對身體不敏感,個人暈暈地熱熱地不當是一回事,大因為意識裡不會把這些身體的異變與「生病」連上關係,有的reference都只是「攰」或「坐一坐轉個頭就冇事」。早幾天初和朋友行山然後打羽毛球和通宵牌直落,翌日全部人都病啦,我也只是小睡了兩小時,以為問題已經搞掂,踏著腳步到皇后碼頭因為聞說不知甚麼多事的政府部門張貼了一張告示,說皇后碼頭即將停用。晚上一個人在碼頭難免吹吹風抽口煙發下呆,然後便到家具店買東西大興土木重組我的房間——聞說我的房間承蒙各位的錯愛已被過度使用至有蚤子。孰可忍孰不可忍。

初五那天照常上班,仍舊渾渾沌沌。關鍵應是晚上的火窩,在熟悉的街上吃著熟悉的醉雞,談論著東拉西扯的各種問題,也不知身體就在這時候迅速失守。第二天起床才知道媽媽不得了,整個人就像份開了三部份,一部份叫身體,一部份叫精神,一部份叫我,夠vulgar了吧這分類。但身體固然是遲緩,精神有完全集中不來,只剩下一個「我」在無助地旁觀並忍受著前兩者的失控。剛好那天一早約了舊同學/同事吃午飯,飯後還得知有位台灣來的前輩來訪——主觀自大就會想都是來賀我生病的。怱怱完成手頭的工作,回家休息去。回到家卻只懂拍panadol和洗冷水澡,探探熱卻有足39度,是不是要一q清我袋。

完全失控的在昏迷和休息之間過了十多小時,翌日又要動身去開會。場地是一個平時也不覺得如此親密的四十人班房,駕著一副三十八度的身軀到達,只怕說一句話都會把整個班房變成疫區。那真是一個完全令人沮喪的經驗,檢討會似乎很躍踴,唯所謂「落區」的倫理和所謂「學術jargon」還是原地踏步的成為焦點。歷史和歷史論述的維度仍是徹底缺席,甚麼問題都幾乎只是原則和價值的抽象討論。也罷了,會開完後回家探熱,或丈是身體狀況跟心掛勾吧,又升回三十八度半。

在南山村買了中成藥沖劑,叫沙溪涼茶。老實講拍panadol後的昏昏愕
愕真的很難頂,最緊要還是沒效。回家後,邊繼續煲碟邊泡起成藥喝。體溫像突然被壓抑了,本來還是熱得臉也發紅,喝完後那熱像突然撤退。當然這只是一時一刻的情況,涼了片刻又上升,伏在書桌上讀了一點書,聽著令人感動不已又驚喜不已的黑鳥(原來黑鳥全集在港九一些唱片店已經有得賣),又昏昏睡去了。今早醒來,良晨美景,算退燒了。

以上所謂病歷寫得相當左撇腳,簡直是笨拙得以體溫中心主義。這是人生的抉擇吧,多病多經驗,語言都變得豐富。

附圖:所謂病到五顏六色…

17.2.07

閒話


天天都是情人節,天天都有花市行,天天都可以行花市過情人節哪該有多好。街上的人都疏散了,潦落的天樂里真的成為天‧樂‧里。讓平日槍林彈雨當天便要自我憎恨的人,可以喘一口氣。如果這樣說都顯得太刻意我只好吹啤。但問題只是哪天我們不吹啤,吹是怒灌的吹口哨的吹啤是啤一聲的啤也是啤酒的啤。在某些場合啤飲的確不合適,那是甚麼場合大家都總會試過不用在此容我秘而不宣。甚麼叫大了,長大了對我這些還覺得也總是覺得自己是從學校出來的人而言,考試考好升班冇煩惱的人來說就是生活裡開始出現不與自己同聲同氣年紀不與自己相若你不會稱之為同學的人,生活中漸漸需要與細你好幾年以至比你大十多二十年的人共事和相處,並且感到樂趣。當有些時候出入院校等如叫自己慚愧尷尬因為人人的擺動都暗示著青春,哪怕學生最是反動得成為幾乎要寫進基本法的常識。反動呀你知甚麼叫反動嗎?

把自己閹割的意思就是相處時開始與所有人建立芋種克制的默契,如此人才能進入符號秩序哪怕這說法以前只有抽象的理論意義。很有感受的是有人很窩心的處理一些事情而我則只能把所有要考慮的東西都想而最後得出最不知所謂的決定。是情人節看著滿街最強裝備也好是年三十晚感受到一種所謂天偷之樂也好,走在街上,以頭頂沒有給大陽具遮擋的天和腳下沒有給傳銷覆蓋的地面為界,其他人都事都成為風景的一部份或以政治經濟學的語言說是生產成本的一部份,那就成就了所謂「我」的感受。回到家在不恰當的時間睡著了,在更不恰當的時間醒來,撇去所有理論語言。接下去是甚麼?容我庸俗到底秘而不宣。身為將軍澳原居民而走入將軍澳的年宵市場,是歷史性的第一次,買了棵桃花而折了其中一枝放到房間,六時多看著二月藍色的深夜破曉。

12.2.07

宿命的歌


赤徑的毛巾

先抄一段書:

「原以為合和中心僅二十多年樓齡,要在灣仔找說得出它前世今生的老街坊,大概不會特別難。一找之下,首先是在灣仔長時間居住的街坊已買少見少。到皇后大道東走一轉,不會發現太多舊店。其次,碰過好幾位在區內都有幾十年的街坊,他們都能在回憶中找回好一些舊時舊區的片段,作為活潑而具生命力的敘述的材料,但一到了近十多二十年的情況,不少人都張開口後只剩下一片空洞。

這對筆者來說是很需要解釋的現象:是否舊區的生活,相對於現在高度流動高度單子化的生活方式,更能把我們的經驗組合成一個有意義能與人分享的故事?這想法從未出現猶自可,一旦有了這想法,筆者便不禁要進一步想:現在關於重建的說法中,總有些對懷舊的批評,說社會是要進步的,抱殘守舊只會阻著地球轉。但問題會否需要退後一步,或扭轉過來問:舊的東西不是忽然被發現出來然後被甘之如飴。真正進步的提法,可能是究竟是甚麼樣的城市發展從一開始便隔絕我們對我們一直走過來的生活的聯系?是怎的城市發展從一開始便禁止我們習得一種有別於現在高速發展的生活觸覺或能力,以至令我們今天反對高速而冷酷的城市發展時,竟似一班虛空離地的懷舊者?」

這兩段看來認真得有點笨掘的東西,是一本即將出版但大概沒多少人有機會讀到的書裡的其中兩段。
書將如何發行我不清楚也沒甚麼閒情關心,但書裡有熊一豆和柏齊等勁人的文章,才是真正令人痛惜的事。這些事情難以控制,故也只好說不著邊際的話。

因為要寫文要做功課,與幾位作者曾經一起拜訪鄭寶鴻先生。他是一位著述很多,也在上環開郵票店的認真長者。甚麼叫威,就是有一個人,只懂答你超過一百年前的歷史問題,時間地點人物前因後果他都可以手起刀落一鎚定音。一百年內或至少戰後發生的事,他會告訴你「那太新太近期了,我不懂」。這叫做威。

鄭生的過人能力當然係威,但若這種情況是一整代人都共通的,那又是發生甚麼事?二三十年作為分水嶺,二三十年前記得鉅細無遺,近二三十年的事便形同失憶或至少是失語。香港的歷史有多少年,那是看你站在甚麼理論或政治立場作判斷,愛國的他不會認同一百六十多年前英國人在水坑口登陸香港的歷史才開始,學董啓章話齋,那是在後院掘到恐龍骨也要爭說是其後裔的人。香港的歷史?清朝不夠便明朝吧,那是為了抗拒鄭成功還是怎樣要向內陸進行大規模的exodus,明朝也不夠便甚麼唐朝或元朝吧。殖民者,當然便是由漁村變成國際都會。但無論如何,香港的變化或說發展,我敢說,還是未有所謂繼承這回事發生過,一種穩定的社會形態還是未曾出現,當然你說不會出現或絕不出現我也難以辯駁。

但結論將會是,重覆的社會結構或生活方式未及出現,「改變」便坐著宿命的列車趕到。換言之,我們沒有第一次發生是悲劇第二次會變成的歌仔唱。我們的悲歌
每每唱完一首,下首的前奏便已響徹雲霄。以前大把理由可以用來抵賴搪塞:超,殖民地唔通比你與土地血濃於水物我兩茫麼。人家把你的主體性從歷史的土壤拔起然後懸置半空,任由市場物慾病毒煙花自由行和公開考試帶動;即使市場並不完美,但市場又絕對可以幾倍的優惠,回贈給你,學陳生話齋。但十年過去了,浪奔浪流今夕何夕了?我們是甚麼這問題沒人再問了。直至我們那一代,所謂身份問題還是一個有相當張力的問題。聽過一個記者說,他最近問一班小學生,你是甚麼人?他們以一種為藍天打氣的天真無邪語氣大喊:中國人!他們如此自居我當然不會異議,但這樣告訴他們,卻不把「要自認為中國人」的問題意識都一告訴小朋友的老師或其他人,你們晚上睡得安穩嗎?把一個有著百多年恩怨情仇複雜詭異的歷史背境的問題意識,三兩道手腳便削剩一個有如一加一等如二的常識問題,心虛的感覺是怎樣你知道嗎?

我們都給懸置了在半空的意思,是當我們這種看來無事忙的人還在擔驚受怕,怕對香港的看法會由一對英式的眼鏡置換成了一副中式的時候,我們突然被告知,還戴眼鏡?睇咁遠幹嗎?睇地下有冇人跌左錢或中左的六合彩係咪要戴眼鏡?

無話可說。只想講多幾句,這裡所談的記得和唔記得,並不是也不可能訴諸天生的記憶力。當同一個舖位可以三年轉四次手,賣完絲袜就賣一百蚊四本的紅樓夢和聊齋,然後就賣煎釀三寶,今天就是18蚊一隻的dvd時,地方的性質除了形式還有內容可記憶嗎?我小時候家住官塘,一落樓下就車水馬龍,又街市又馬會又機舖又金興,街還是可以留連的。升中學後搬到九龍灣地鐵上蓋的私人屋苑,那裡四邊給幾個公共屋村和工廠大廈包圍,有大商場,但也是附近工作和居住的人的交通和流連的骨節位。後來再搬到將軍澳一個隔涉的所謂豪宅,一梯才四伙,純住宅功能不要說士多連七仔都沒有。
只有木門沒有鐵閘樓價貴得超現實但我連對面住的人姓甚麼都唔知,成個屋苑都是保安但我見到就想鬧。若人人都把自己搬家的路線寫出來或在一幅大地圖上標示出來,我那一條路線不會是有甚麼特別的,這是物質條件向上升的路徑也是經政府行為中介過的地理發展。過程中我們學慣了對地方不需有感覺,但現在我們還未知道,我們同時在付出代價,沉重的代價。

(我不知道這和近月的討論可以構成怎樣的關係,或如何對話,這也是問題的一部份吧我估。近來在讀陳光興的《去帝國》裡面有「去殖民」、「去冷戰」、「去帝國」幾章,又是否焦慮得太直接?)


8.2.07

仲有兩句——關於集體回憶


曾生你話呢

漏了一點。公開論壇上,其實係有人答我而家正在進行的古物普查,集體回憶這「元素」,是怎樣被評核的。那位負責報告的吳教授,他說普查的做法是會給每幢古物都打一個分數,而怎樣計算集體回憶的分數,便是評估該幢古物,對個人、社區和香港整體的重要性云云。


但個人是那個個人?幾多個個人等?佢當然冇答我。

據流行的理解,集體回憶並不是一個風平浪靜的概念。一般講集體回憶,都係講某樣野被manipulate成為好似大家都需要有的共同經驗。那是一個需要主動去論述、以實踐、制度或政策去確認的東西。就是這一特徵令集體回憶成為一個充滿政治可能性,足以模塑集體身份的工具。也是這一特徵令這個概念變得 controversial

但而家何志平卻反其道而行,把集體回憶看成是一個計量的概念,彷彿不定下人數(即屬多少人的記憶)和年份(即幾多年前發生的東西才屬回憶),就無法找得出甚麼是集體回憶。彷彿集體回憶純粹是out there等待大家發掘的一些古董殘件。

不可不察,在上文所引述的那篇文章裡,何志平是自己親口這樣講的「如果香港的土地與金錢皆能海量汪涵, 容許我們無限量延伸、零界限擴張,一幢也不拆,那實在是太好了。」

換言之,如果大擔假設,何志平和曾蔭權政府這時候推出「隻體回憶」這字眼,其實並不是真心希望大家能透過確認某些東西的確是大家的集體回憶,然後予以好好珍藏或保育,更不是要主動借定義甚麼東西是香港的「集體回憶」,從而模塑一種不知怎樣的「香港身份」或主體性。相反,是剛好相反,現在的情況是,我們的政府看香港的土地或空間只想到錢,所以他們是希望賦與集體回憶一個不可能的定義或任務,從而把這個概念和考慮,取銷或謀殺掉。建房子發展是主,歷史、文化和社區是客;發展不需要問理由和代價,但保育則要背起所有burden of proof。

現在大概是到了一個要選擇的關口,就是一)另提一個保育社區、歷史和文化的criteria或keyword;二)把現在虛無飄渺的「集體回憶」的語意填充,令它變得可操作和能夠成為比如說社區保育,歷史保育的一個有效的據點。

7.2.07

何志平: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既野

草圖精選二

市民的錯愛


是回應性質的也好是甚麼都好,民政事務局那瀕臨絕種地珍貴的三場有關文物建築保育的公開論壇,首場終於在昨天於銅鑼灣掃桿埔大球場道的「奧運大樓」開始。這場是唯一一場設英語即時傳譯的公開論壇,所以在座也有不少外藉人士,本地人外藉人加加埋埋大致上把三百人的場地坐滿了大半。

老實說,民政局和何志平是感激流涕也不及向參與者致謝了。先說時間,是一個尋常星期二的下午五時半。一般的打工仔裡,甚麼人可以在下午五時半的鐘數出席論壇?好話唔好聽「唔使do咩」。其次是地點,銅鑼灣有個大場大家都知,大球場地點隔涉唔就腳,就更是有睇過賀歲波或甚麼皇馬利物浦來港獻技的人的集體回憶。第三是名目,香港的諮詢式政治陷於崩潰,有看過呂大樂的文章的朋友都有會明白。但民政局把三場論壇的名稱叫作「公開論壇」,是否意味連「諮詢」的層次都不如?公開論壇和大家噴噴口水有沒甚麼分別?收集得來的意見將有甚麼份量?可以如何被納入將來的政策?對不起,唔清唔楚。何局長,謹記市民的熱情,市民的錯愛了。

冇辦法,因為會場實在有點隔涉,筆者都遲了約十至十五分鐘才到達。入場時但見一位吳博士在介紹民政局的文物建築的保育政策,有去過之前三場by invitation的論壇的朋友都聽過的同一個powerpoint簡報。重點是民政局在二零零四年一次沒甚麼人有反應的公開諮詢,但他們依然在一個由零五年底開始進行的全港文物普查中將「集體回憶」加入了評核的準則裡。也交代了他們在一月時拋出來的四百多件古建築,其實不代表全部都會保留。而這幾場的公開討論會,便是希望收集各方對幾個問題的意見云云。這幾個問題包括一)甚麼東西需要保育?二)如何保育?三)應付甚麼代價?

總攻擊

接著便是發問和發言的時間。總共有大約二十位左右的參與者有機會發言,我沒有誇張,實情是除了三位發言者外(一位是建築師,他關心的是將古建築活化再利用時的一些技術限制;一位是小業主,他關心的是他所擁有的古建築的租務問題;最後一位是公務員,他明言擔心古物保育政策將由往日向地產商傾斜,轉為向泛保育主義傾斜),所有人的發言和提問,都是針對現行保育政策的各方面問題。情況和之前三場只是by invitation才能出席的論壇情況差天共地,簡單來說是對民政局和何志平的總攻擊。香港的保育工作出了甚麼問題?兩個小時,集眾人之力,一個個有分量的問題,再加一個被批評得面也燶了的何志平,即便原本完全一竅不通的人也能領會到大概。

問題圍繞幾方面。這次公開論壇是關於古物建築的,英文更清楚是built heritage,但包括筆者在內的好幾位發言者均問到,如社區和小商販的貿易活動,是否包括在這段時間民政局的agenda內?筆者猶記得上一次在科學館那場論壇(也是by invitaiton出席的,但我們幾位朋友後補登記最後也能入場),何志平親口說,過多幾星期,民政局會推出一些關於非物質的保育的東西。言下之意,如果這場諮詢只是單單包括死物建築,則成百年歷史,現在還是車水馬龍,有人氣有活著的歷史的露天市場保育問題,是否傾也無謂?

這個定義問題和範圍問題,之所以重要和有絕對搞清楚的必要,是因為所謂非物質的保育工作,可以包括如市集和當中的小交易活動,也可以是更抽象的技術、習俗、藝術形式等,如搭棚技術、粵劇等等。相反,市集和小交易等,是需要依附特定的物質形式、地點和建築條件的。早一陣訪問過灣仔春園街的涼茶舖楊春雷,其掌櫃楊先生告訴過我,說早二、三十年,入夜後大排檔在春園街是開得成行成市的。而這些大排檔之所以會在這個位置出現,是當時港英政府為了補償二戰是陣亡的軍人,而特別發給死者家屬的營業執照。讓家屬既有謀生的小生意,升斗市民街坊也可以享用廉價的飲食和晚間消閑的去處。這是與建築相關的歷史和文化故事。當然,這些大排檔在八十年代初合和中心落成後便因為通車的問題,而需要收檔,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無論如何,這些與灣仔區、灣仔人身份和生活密切相關的東西,與其唐樓格局,和大廈的排列方式是一個有機的結合。論壇上參與者的共同問題是:何志平的保育工作是否覆蓋這方面?

何志平的金句

也有朋友問及國際間有許多關於保育原則的正式文件,如澳洲的burra charter等,而現時許多關於古物的評估報告也是有很多漏洞。也有不少沒有明言但其實可能是相關的專業人士,對如何改善現行機制有見地的意見,但小記不才,無法一一記錄。倒是另外有位朋友,劈頭第一句便問何志平,「到底你從去年底的清拆天星碼頭事件,學到甚麼?香港的身份不是以有多少玻璃房間,高樓大廈來定義的。」何志平當然不會直接回應這樣尖銳的問題,事實上,面對排山倒海的批評,他只在最後總結時照本宣科地花十五分鐘二十分鐘唸了他那預備好了的講稿。他的回應策略是,民政局基本上是很關心大家都關心的問題,只是當他們想推動文物保育的政策時,剛好遇著非典,令他們的諮詢門可羅雀。並指現在市民的反應是給他們很大的激勵云云。

這還不夠嘔心和不要臉,最難頂是他希望耍小聰明,要refer去那位問他從天星學到甚麼的女士時,他竟說「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既野,天星碼頭事件只係confirm左我地之前想做既野。」政府近日發生甚麼事了,都昏了嗎?先有曾蔭權的「我會做好呢份工!」,現再來何志平的一句「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道既野」,是否因為即將連任,興奮得瘋了?

集體回憶的陰謀

還有一點,當筆者問及台上的官員,無論是曾蔭權以至何志平都在說「集體回憶」是一個不容易說得清楚的概念,一招苦肉計般告訴香港市民他們如何聽從民意,然後疊埋手看所有人就這個語焉不清的說法打生打死。但在主題報告中,負責報告的吳博士卻表示政府正在進行的古物普查中,已將「集體回憶」加入為評核的標準之中。

各位讀者,不是筆者把事情說得一舊雲,而是政府一方面到處說自己不清楚甚麼是集體回憶,另一方面卻已暗渡陳倉地以某種「集體回憶」的定義在評核香港的古物。到最後,可以預想到,政府一方面借拋這個概念出來,把討論的焦點由保衛皇后碼頭轉而到在「集體回憶」這概念上泥漿摔角,另一方面卻在諮詢的結果上,說自己已經考慮過「集體回憶」這個元素——這叫輕舟已過萬重山。這之所以值得關注,是因為早在去年七月,何志平其實發表過一篇文章,談論自己對「集體回憶」這個觀念的不屑,還揚言已解構之云云。在這意義下,政府一邊說自己也不清楚這概念,另一邊卻已把這個概念操作化成評核的準則,除了陰謀論,還有別的理解方式嗎?

這場論壇批評民政局以致整個政府的盛況可謂空前,筆者倒好奇民政局的會議記錄將如何描述這兩小時的意見。也是上次在科學館那場論壇,深水埗的街坊組織者 maggie臨完場前不停追問何志平,會有會議記錄嗎?何志平被問得無以為答,便著其手下說,所有公開論壇的記錄事後都會放到其網頁的,各位讀者,留意了。

行動者的誕生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忍到文章最後才寫,實在是很難耐的一件事——,是這次論壇的一個片段,一個令我這旁觀者都看得血脈沸騰充滿力量的片段。話說在天星皇后的運動其間,我們認識了一班沒黨沒派沒甚麼團體背景,而積極參與的朋友。她他們有些是灣仔的街坊,都很關心交加街和太原街露天街市的問題。他們曾問過議員,議員都告訴他們無計可施了。他們卻偏不服氣,幾位朋友與挨家挨戶地和街市的小商戶老人家做訪問收集資料。在論壇上,他們擲地有聲的公佈他們的調查結果:多少戶經營超過七十年,超過六十年的又多少,多少代人都靠這街市的小舖營生等等。更厲害的是,他們找來了幾位大半生都花在經營他們在該露天街市的舖位的老人家,即場把他們的簽名和意見交給何志平。

換言之,他們一手一腳策劃了一個小型行動,並不卑不亢地將之順利完成!看著整個行動的發生,在寫這篇報導的我的評語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我都希望說一聲,這行動不僅令何志平必需當場回應(全場時間他都沒有正面和即時回應過任何問題),還令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到,一班社會行動者於焉誕生。於我而言這是天星皇后運動的一個很耀眼的特色或現象,有機會把問題想清楚就另文再談。


1.2.07

襯色

brown 1
brown 2

早排有一次去買碟,買了幾隻有鐘意有唔鐘意,看著看著卻發現它們封面色調驚人的協調,見上圖。另外,近來熱播的還有大家都聽的javis cooker,還有變得越來越搖滾的tizzy bac。我聽歌其實是很求其的,只因知道她他們又稱「牢騷王」就覺得特別親切。《查理布朗與露茜》一曲裡一唱再唱的「i know」,換著是如oasis或之類的樂隊,沒理由不變成「ba-by」或「my love」吧,這就是牢騷王的edge。倒是本地的廿二貓的《grunge love》,些流行淺白的副歌、大搖大擺的鋸結他聲,卻又成為了my love了。

日間做的事,是一條軌;灌進耳朵的東西,又是另一條。看鐘看秒錶是一種把時間與生活拉上關係的方法;放音樂,讓它替你在時間線上劃上刻度,又是另外一種了。說不定,那是一種貌似最不動聲息,其實氣焰最大囂張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