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10

嶺南貓――如果不只是寵物

如果沒搞錯資料的話,嶺南應該是全香港唯一有貓社的大學。筆者本科讀中大,偌大的山頭不是沒有小動物,新亞宿舍志文樓也有宿生寵兒「志文貓」,但論貓的數量,及在校園的地位及景觀構成等,嶺南可謂獨步香港。

貓的數量多寡,當然有周圍還境的因素。但貓畢竟也是有求生本能的動物,無法生存或排拆牠們生存的地方,難道他們還會逗留嗎?換言之,貓多也者,嶺南員生是不可磨滅的因素。接著的問題是,嶺南的員生特別愛貓嗎?為甚麼呢?在他她們的眼中,貓是一種怎樣的生物?他她們愛貓,其實是愛貓的甚麼東西?是小鳥伊人的「寵物」?是「高鬥」的寵物?是「任你舞」的仔仔囡囡?還是是有著原始獸性的不可知物?是同伴?是玩物?他她們對貓的態度是寵愛?貪玩?想操制牠?想馴服牠?還是尊敬貓的「高鬥」?如果貓可算是嶺南大學獨有的文化,這種文化究竟有甚麼內容?

有關貓的研究及論述,當然不能不提robert darnton的作品the great cat massacre。作者說了一個故事,關於十八世紀法國的印刷廠工人,如何透過自編自導自演一場貓屠殺,安全地向其刻薄的顧主發了一次難。作者以一單貓屠殺的例子,道出了十八世紀的階級關係,關於貓的神秘符號意義及階級屬性等。還有最重要的,是工人階級如何借用這些既有的觀念和慣習,創造了一次屬於低級印刷工人的狂歡節――代價是死了許多貓。把殘酷的事件出土,當然並不是為了享受被語言中介了的虐貓快感,而是為十八世紀的人民,提出多一種理解。

按作者的考據,十八世紀的中產階級對貓的愛護――和今天或者不無二致――絕對比絕大部份的工人階級受到的待遇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作者也有提到,貓在歐洲文化中的意義卻是極其複雜。例如,貓與巫術及神秘主義有關:建新房子時,為了保護房子,法國人會把貓活活封在牆壁裡――這可是有考古學的證據!與此同時,若回顧歴來的歐洲文學,以特有儀式虐待動物亦是一個不斷出現的母題。但另一方面,貓又彷彿與性關係若即若離,君不見貓兒的其一稱呼「pussy」,亦是女性陰部的稱呼嗎?而貓兒馴服時的某些姿態,更直接被比喻為魚水之歡的氣氛或狀態。(香港流行文化中也不難找例子,周星馳的《大內密探零零發》裡,琴操姑娘不正是對零零發說:「如此良辰美景,貓兒也動情!」嗎?)具備了如此種種的背景,讀者才能有比較充份的條件開始思考十八世紀的一場貓屠殺,究竟是甚麼意思。

又,若員生是因為貓兒的外表和意態而為之著迷和狂熱。筆者倒想介紹一套美國導演david lynch的電影《blue velvet》,電影的主題其實在片頭一幕已交代得清清楚楚:一個看來相當和諧美好的市郊住宅區,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主人拿著水喉在淋花,蔚藍的天空下開著幾朵顏色艷麗的小花,一切彷彿美滿得不可思議。轉眼鏡頭不斷向泥土放大,原來在泥土看不見的深處,有無數不知名的昆虫正殊死搏門。也就是說,表面上如人間樂土般夢幻的場面,與自然界殘酷、本能不講理的搏鬥總是雙生兒、一體兩面。把動物看成「寵物」,可能不過是抗拒(或刻意忘記)這自然規律的絕望嘗試。動物的「趣緻」及「可愛」,無疑是人自己的倫理及審美概念。每每看見甚麼良辰美景香格理拉,或甚麼可愛趣緻的小動物時,筆者總是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回想起這個片段。

讀者諸君眼前這本小冊,與其說是已具備了條件退後一步思考嶺南貓――當然特別是本小冊的主角「小虎」――的文化意義,倒不如說是一份真誠的證詞,給有興趣者一個起點,繼續發掘貓在嶺南究竟意味著甚麼,和為甚麼。是簡單地許多同學溺愛、「抽水」的對象,還是校友林輝所指的社區動物?還是有更多引人入勝的豐富意涵?若嶺南因其獨特的人貓關係而為全港獨有貓社的大學,能夠逐小逐小地勾勒及建立出一種有感情有知性的貓文化,當是一件美事。


(文章為嶺南貓社所撰,作小虎特刊之序,唔知幾時會出呢?)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