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1.11

不合時宜的收割

親愛的大米,

到要收割的時候,才裝模作樣的給你寫信,其實太不像樣。只是平日明明朝夕相見,似乎更沒理由要迂迴的寫信。見諒。

讀上世紀老外人類學家的文章,才知道在有權有地的原居民眼中,種菜都是外來人,都是戰後來到香港冇人冇物的移民。據說外來人只有生計的壓力,沒有家族的包袱,於是便把田地都小塊小塊的租回來,一年七八茬,種菜糊口也。原居民不僅整個年度種植計劃都根據水稻的周期來行事,以至相關的祭祀和儀式的,都以種米的時間表為基礎的。從起源來說,水稻田一般面積較大,平整田地修建灌溉系統也需要全村總動員,今天已被人嗤之以鼻代表著「唔使做」的所謂「太公分豬肉」,曾經卻是對於集體勞動的由衷回報。也就是說,種菜是比較商業性和現代化,而種米就是更傳統和儀式性的——但當然,這區別即使有效,也俱往矣。原居民好外來人也好,荒田多種田的人少才是嚴苛的事實。

傳統的說法是立秋後插的秧是長不直的。今天農曆的立秋前,熱得幾乎只記得蟬鳴的八月初,我們除草犁田浸水培禾秧,趕種第一茬水稻。操作犁田機劃線收秧插秧等工序,對於我等連瓜菜豆也未種得熟手者來說,簡直可謂旱地拔葱破斧沉舟。稻是禾本科植物,不僅與小麥大麥粟米高粱學香矛甘蔗等同科,與田間見得最多的雜草也份屬親戚。換言之,種水稻其實也不過是以一種草置換另一些被所謂雜草的行為。只不過因為範圍大時間長,同樣是生長在田裡的東西,便被我們視為「作物」。我想這便說明了,所謂農業活動,其實不單是種出甚麼東西來,而歸根究底是從事這種活動的人,受制於一套甚麼的秩序,與他她們所種植的東西的關係,它所建基的是一種在限制裡創造的邏輯,而不是一種追求無限增長的邏輯。我想這也區別了種田和上山採集和到工廠或銀行上班,但仍至少同樣值得重視。

在《德意志意識型態裡》,馬克思不是說過,歷史的開始,又或人類的首次歷史行為,就是經濟生產嗎?不錯歷史上的農業許多時與奴隸制、封建主義等掛勾而被視為落後,但當取而代之的工廠制和金融地產資本主義也開始被質疑和否定時,難道不更應該重新認識農業的生產性嗎?

親愛的大米,不久我也會將你吃到肚裡去,所以難免有說得太遠之嫌。惟好歹也是首茬,而在全球,佔領華爾街都不再只是夢想了。

萬歲!

農學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