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7

何志平: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既野

草圖精選二

市民的錯愛


是回應性質的也好是甚麼都好,民政事務局那瀕臨絕種地珍貴的三場有關文物建築保育的公開論壇,首場終於在昨天於銅鑼灣掃桿埔大球場道的「奧運大樓」開始。這場是唯一一場設英語即時傳譯的公開論壇,所以在座也有不少外藉人士,本地人外藉人加加埋埋大致上把三百人的場地坐滿了大半。

老實說,民政局和何志平是感激流涕也不及向參與者致謝了。先說時間,是一個尋常星期二的下午五時半。一般的打工仔裡,甚麼人可以在下午五時半的鐘數出席論壇?好話唔好聽「唔使do咩」。其次是地點,銅鑼灣有個大場大家都知,大球場地點隔涉唔就腳,就更是有睇過賀歲波或甚麼皇馬利物浦來港獻技的人的集體回憶。第三是名目,香港的諮詢式政治陷於崩潰,有看過呂大樂的文章的朋友都有會明白。但民政局把三場論壇的名稱叫作「公開論壇」,是否意味連「諮詢」的層次都不如?公開論壇和大家噴噴口水有沒甚麼分別?收集得來的意見將有甚麼份量?可以如何被納入將來的政策?對不起,唔清唔楚。何局長,謹記市民的熱情,市民的錯愛了。

冇辦法,因為會場實在有點隔涉,筆者都遲了約十至十五分鐘才到達。入場時但見一位吳博士在介紹民政局的文物建築的保育政策,有去過之前三場by invitation的論壇的朋友都聽過的同一個powerpoint簡報。重點是民政局在二零零四年一次沒甚麼人有反應的公開諮詢,但他們依然在一個由零五年底開始進行的全港文物普查中將「集體回憶」加入了評核的準則裡。也交代了他們在一月時拋出來的四百多件古建築,其實不代表全部都會保留。而這幾場的公開討論會,便是希望收集各方對幾個問題的意見云云。這幾個問題包括一)甚麼東西需要保育?二)如何保育?三)應付甚麼代價?

總攻擊

接著便是發問和發言的時間。總共有大約二十位左右的參與者有機會發言,我沒有誇張,實情是除了三位發言者外(一位是建築師,他關心的是將古建築活化再利用時的一些技術限制;一位是小業主,他關心的是他所擁有的古建築的租務問題;最後一位是公務員,他明言擔心古物保育政策將由往日向地產商傾斜,轉為向泛保育主義傾斜),所有人的發言和提問,都是針對現行保育政策的各方面問題。情況和之前三場只是by invitation才能出席的論壇情況差天共地,簡單來說是對民政局和何志平的總攻擊。香港的保育工作出了甚麼問題?兩個小時,集眾人之力,一個個有分量的問題,再加一個被批評得面也燶了的何志平,即便原本完全一竅不通的人也能領會到大概。

問題圍繞幾方面。這次公開論壇是關於古物建築的,英文更清楚是built heritage,但包括筆者在內的好幾位發言者均問到,如社區和小商販的貿易活動,是否包括在這段時間民政局的agenda內?筆者猶記得上一次在科學館那場論壇(也是by invitaiton出席的,但我們幾位朋友後補登記最後也能入場),何志平親口說,過多幾星期,民政局會推出一些關於非物質的保育的東西。言下之意,如果這場諮詢只是單單包括死物建築,則成百年歷史,現在還是車水馬龍,有人氣有活著的歷史的露天市場保育問題,是否傾也無謂?

這個定義問題和範圍問題,之所以重要和有絕對搞清楚的必要,是因為所謂非物質的保育工作,可以包括如市集和當中的小交易活動,也可以是更抽象的技術、習俗、藝術形式等,如搭棚技術、粵劇等等。相反,市集和小交易等,是需要依附特定的物質形式、地點和建築條件的。早一陣訪問過灣仔春園街的涼茶舖楊春雷,其掌櫃楊先生告訴過我,說早二、三十年,入夜後大排檔在春園街是開得成行成市的。而這些大排檔之所以會在這個位置出現,是當時港英政府為了補償二戰是陣亡的軍人,而特別發給死者家屬的營業執照。讓家屬既有謀生的小生意,升斗市民街坊也可以享用廉價的飲食和晚間消閑的去處。這是與建築相關的歷史和文化故事。當然,這些大排檔在八十年代初合和中心落成後便因為通車的問題,而需要收檔,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而無論如何,這些與灣仔區、灣仔人身份和生活密切相關的東西,與其唐樓格局,和大廈的排列方式是一個有機的結合。論壇上參與者的共同問題是:何志平的保育工作是否覆蓋這方面?

何志平的金句

也有朋友問及國際間有許多關於保育原則的正式文件,如澳洲的burra charter等,而現時許多關於古物的評估報告也是有很多漏洞。也有不少沒有明言但其實可能是相關的專業人士,對如何改善現行機制有見地的意見,但小記不才,無法一一記錄。倒是另外有位朋友,劈頭第一句便問何志平,「到底你從去年底的清拆天星碼頭事件,學到甚麼?香港的身份不是以有多少玻璃房間,高樓大廈來定義的。」何志平當然不會直接回應這樣尖銳的問題,事實上,面對排山倒海的批評,他只在最後總結時照本宣科地花十五分鐘二十分鐘唸了他那預備好了的講稿。他的回應策略是,民政局基本上是很關心大家都關心的問題,只是當他們想推動文物保育的政策時,剛好遇著非典,令他們的諮詢門可羅雀。並指現在市民的反應是給他們很大的激勵云云。

這還不夠嘔心和不要臉,最難頂是他希望耍小聰明,要refer去那位問他從天星學到甚麼的女士時,他竟說「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既野,天星碼頭事件只係confirm左我地之前想做既野。」政府近日發生甚麼事了,都昏了嗎?先有曾蔭權的「我會做好呢份工!」,現再來何志平的一句「我地並冇學到任何我地之前唔知道既野」,是否因為即將連任,興奮得瘋了?

集體回憶的陰謀

還有一點,當筆者問及台上的官員,無論是曾蔭權以至何志平都在說「集體回憶」是一個不容易說得清楚的概念,一招苦肉計般告訴香港市民他們如何聽從民意,然後疊埋手看所有人就這個語焉不清的說法打生打死。但在主題報告中,負責報告的吳博士卻表示政府正在進行的古物普查中,已將「集體回憶」加入為評核的標準之中。

各位讀者,不是筆者把事情說得一舊雲,而是政府一方面到處說自己不清楚甚麼是集體回憶,另一方面卻已暗渡陳倉地以某種「集體回憶」的定義在評核香港的古物。到最後,可以預想到,政府一方面借拋這個概念出來,把討論的焦點由保衛皇后碼頭轉而到在「集體回憶」這概念上泥漿摔角,另一方面卻在諮詢的結果上,說自己已經考慮過「集體回憶」這個元素——這叫輕舟已過萬重山。這之所以值得關注,是因為早在去年七月,何志平其實發表過一篇文章,談論自己對「集體回憶」這個觀念的不屑,還揚言已解構之云云。在這意義下,政府一邊說自己也不清楚這概念,另一邊卻已把這個概念操作化成評核的準則,除了陰謀論,還有別的理解方式嗎?

這場論壇批評民政局以致整個政府的盛況可謂空前,筆者倒好奇民政局的會議記錄將如何描述這兩小時的意見。也是上次在科學館那場論壇,深水埗的街坊組織者 maggie臨完場前不停追問何志平,會有會議記錄嗎?何志平被問得無以為答,便著其手下說,所有公開論壇的記錄事後都會放到其網頁的,各位讀者,留意了。

行動者的誕生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忍到文章最後才寫,實在是很難耐的一件事——,是這次論壇的一個片段,一個令我這旁觀者都看得血脈沸騰充滿力量的片段。話說在天星皇后的運動其間,我們認識了一班沒黨沒派沒甚麼團體背景,而積極參與的朋友。她他們有些是灣仔的街坊,都很關心交加街和太原街露天街市的問題。他們曾問過議員,議員都告訴他們無計可施了。他們卻偏不服氣,幾位朋友與挨家挨戶地和街市的小商戶老人家做訪問收集資料。在論壇上,他們擲地有聲的公佈他們的調查結果:多少戶經營超過七十年,超過六十年的又多少,多少代人都靠這街市的小舖營生等等。更厲害的是,他們找來了幾位大半生都花在經營他們在該露天街市的舖位的老人家,即場把他們的簽名和意見交給何志平。

換言之,他們一手一腳策劃了一個小型行動,並不卑不亢地將之順利完成!看著整個行動的發生,在寫這篇報導的我的評語實在是微不足道。但我都希望說一聲,這行動不僅令何志平必需當場回應(全場時間他都沒有正面和即時回應過任何問題),還令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到,一班社會行動者於焉誕生。於我而言這是天星皇后運動的一個很耀眼的特色或現象,有機會把問題想清楚就另文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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