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8

狗頭龍肉的《一奏傾情》



有一類愛情片,其奧妙之處,就是愛情在當中是缺席的。如《迷失東京》如《日落巴黎》,整套戲都在暗示男女主角會點起愛火,但結果就偏偏總是既非大團圓又不是哭喪著分離,更不是愛你愛到殺死你。沒頭沒腦不知是高潮未到還是早洩了。

港譯《一奏傾情》的《once》也是這樣的一套戲。男女主角以歌相會,整套片說是宿命地兩人最終一起過程中的一段也好,你我來我往最後徒勞也可以,反正在片中描寫的那段時間,有始沒終總差一點才最是引人入勝。相比起描寫兩人關係的細緻敏感,末男的說到倫敦找前女友,女主角說前夫會來都柏林找她,顯得兒戲勉強得幾乎以為是幻覺,如果不是借口。無論如何,結論似乎是實現不到的關係才最浪漫,一如電影是以虛構的方式說真理。

但這都是常識了。這片最值得表揚的,是對角色的尊重。男主角雖然是似乎比女主角更主角——以他開頭,亦以他因到倫敦找前女友而往錄音室錄音帶動整個故事。他的背景無疑是立體的:被女友騙了感情,一直沒想過要找回她,卻在晚上的街頭大唱苦情歌,母親去世了就要回住照顧老爸,沒太大作為地幫忙父親的吸塵機修理店。然而,作為其對手的女主角的設定,卻被安排了對於一般處理的愛情故事的強大阻力。

女主角在片中不是純浪漫愛情的主體(romantic being),她在片中的功能,不完全是為了概念上完成一段浪漫關係的對手,而是有其具體的處境和生活要面對的問題。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同時也是一個女兒,其媽媽居愛爾蘭但不願說英語。三番四次被屬全片主角的男主角誘惑,她都不能義無反顧的熊熊愛火中自焚。

差不多片末的一幕,當男女主角及其樂隊錄音錄到差不多,男主角邀請女主角到倫敦一同生活,女主角便問:可以把母親都接過去嗎?看似簡單的愛情故事,原來轟立著一條不能化約的母女倫理面向。再之後,錄音大功告成後,男主角離別在即,邀請女主角到他家多聚一會。女主角問為甚麼要聚,還不是最後會親熱。男主角極力否認(他於初便是因為太衝動而幾乎累事),女角淡然說,肯定會,感覺甚至還會不錯,只是沒有意義。你不同意導演為女主角安排的拖男帶女倫理觀也好,至少導演不打算給你一套只有愛情維度的電影。女主角不只是愛情關係的反作用力,她有自己的世界和解決不了的問題,willful一點說就是一個稍為立體一點的人。都是好來好去的感情,但在這點上,《once》便超越了《迷失東京》及《日落巴黎》,雖然後兩者在營造那種估估下的浪漫何止千軍萬馬。

片裡還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例如也沒留意男女主角叫甚麼名字,到片末出credit時才知一個叫guy,一個叫girl。他她們真的只是任何一個男或女嗎?還有,港譯的《一奏傾情》,真箇是不知所謂到走上不歸路。片名中的「一」字,加上「奏傾情」,雖然可以旁及電影以音樂為主要元素,但完全把電影的核心及範疇搞錯了。

傾情當然是傾情,但電影重要的地方不是傾情。甚麼電影沒有感情線,連rambo都可以溝女,傾情算得是甚麼?這個「once」字,在片中的語境,彷彿正是要挑戰「傾情」兩隻字彷彿無需要的時間狀態。「once」一字要捕捉的,似是「曾經發生過…」這層意思,這種意思不排斥傾情的浪漫維度,但更強調其暫時性,而這種暫時性難保不是令之變得更浪漫的通用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