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肥之死
俄國文豪托爾斯泰於一八八六年發表了一篇短篇小說〈伊凡伊里奇之死〉,故事講述一位法官伊凡,一直過著扭曲的資產階級優質生活,某天他發現自己身體出現 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痛楚,在莫明痛楚越來越磨人的同時,他逐發覺自己的生活和他處身的資產階級生活圈子和形態的扭曲。迴避死亡這個根本的主題,竟然是安逸生 活必然的前提。死亡的必然,與優雅生活對之的迴避中間的深淵,構成了伊凡的痛楚。他的痛既是生理切膚的痛,同樣也是社會的痛和形而上的痛。
處 理死亡的必然性,在香港卻諷刺地以另一種面貌呈現。昨晚在買啤酒的小辦館,看到大班黑衣藝人,靜靜的現場講述肥肥生前的種種,這種形式的悼念似是自電視台 開張便一直沒變,變的只是去世的是哪位。難免叫人意外,但其實更可能習以為常的是,大家有沒發覺今早行過報攤,份份周刊都已當仁不讓地極速出版了一分百幾 二百頁的特刊,報章也是又特輯又頭版十頁八頁地刊登?其速度和深度有如一支久經訓練裝備精良的部隊,號角聲一響便立即搶灘登陸。但,如果我沒搞錯,肥肥是 昨天才過身的。
不是「淫照風波」,香港人沒有機會公開地談性;不是人大再次決2012的普選,香港人不會提起民主運動已搞了他媽的二十 年。肥姐一過身,大堆冠冕像飛標一樣射到她頭頂。這裡要討論的當然不是肥姐值得承受這些肯定和稱譽與否,她自被傳患病起,媒體是以甚麼態度處理關於肥姐的 消息?狗仔隊追踪,踢爆式報導在她過身前一刻還也是那條主旋律,過身不僅是代表肉身的離去,還有就是之前講沒誰會有興趣的「精神面貌」才夠鐘被擺上枱面, 三幾日咁多。
如何從今天報章雜誌的廣泛報導來看,無論如何還是很驚人的。從演藝生涯、高官名人好友的評價,牛頭角順嫂的反應、對今天演藝 界的教訓、髮型眼鏡面相、參演電影的影碟銷量,統統羅列得鉅細無遺。媒體機構的資料庫怎樣管理,我不太清楚,但這種級數的報導規模,似乎說明了各大傳媒對 肥姐的死都相當有預備,預備得越充份,她一過身後那天報導的完整性也帶來越大的快感。就像零六年十一月十一日的天星碼頭的最後一夜,大家都長短炮愛人家屬 俱備,就等鐘樓熄燈那刻,十一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轉十二時那要命一刻的致命興奮。
肥姐的離世,亦昇華出大量的「公共 意義」:「can do spirit」 (scmp)、「集體回憶」(星島、商報、成報、文匯、蘋果)、「年輕藝人榜樣」(星島、scmp、大公、明報)、「積極堅強精神」(星島、商報、成報、 大公、明報、經濟、文匯)。尤其是近日席捲全香港的淫照片件後,肥姐形像便成了各大報章社論寫手道德教育的就手教材。彷彿她不過身,無法發出此等道德呼 籲,更或者,這說明了這些「精神」之於香港其實只是一些口嗡嗡的套話,直如無意識的反射,既不需深思,亦只在那一剎那。整個模型,就是事前糞揭秘,事後借 題發揮,那只是一部做新聞的機器,是誰都無所謂。andy warhol說的每人都會成名十五分鐘,肥姐的十五分鐘,似乎便是她過身的一刻。她並不是被這機器如此處理的唯一人,卻不代表應就此表示麻木。死亡應該如 何書寫,似乎是個文學和哲學的永恒問題,但死亡不應該如何書寫,翻翻今天報紙便不再能說不知。
香港似乎不是十九世紀末的俄羅斯,香港並不 迴避談死。雖然並非公開地事先張揚,但肥姐的死與期說是必然,不如說是必需。她的死或許由她患病的消息傳出起已被期待,由媒體開始預備她去世後一天的報導 那刻起已成為事實。她的死,不見得令香港人有任何新啟示,而只剛好落得成為某種夾在淫照事件期間的大談資,讓人茶餘飯後盡情抽水。這實在是尷尬。
呢啲至係波:
馬家輝:喂,羅志華
林奕華:香港有一個沈殿霞
1 comment:
(在聯播亂連時路過)
的確,
肥姐在早上8點多去世, 傍晚已有一連串追思節目,
其中不乏當年肥姐螢幕上的精彩片段......
節目的完善程度令人懷疑短短半日時間內電視台是不是有數百員工人人使出剪接無影手才能趕上時間"起貨"。
悲哀地說句, 他們等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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