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08

究竟甚麼才是真正災難


無聊看電視股評節目,一些觀眾認為政府對金融市場監管不足,害群之馬乘虛而入;另一些觀眾則明示暗示是股民自己沒做功課,「督手指」慘死唔關人事。兩種觀眾都彷彿假設金融市場有某種「健康」、「正常」狀態。換個悖論式問法,當市場欣欣向榮時,香港是否就不再有「苦主」呢?

扭開收音機電視互聯網,人人都是經濟專家,甚麼股票、渦輪、基金、accumulator(業內人士戲稱「I'll kill you later」的新產品)全部了然於胸。然而,如Doug Henwood之類的左翼經濟評論則幾乎一個都冇。Henwood於97年由左翼出版社verso出版的《Wall Street: how It Works And For Whom》,從行內人角度,批判地簡紹了一遍華爾街的運作。明顯是向著對當代金融制度一無知的左翼評論發炮,但一般讀者讀此書,對金融市場可能會別有一番體會,如非一身冷汗。

Henwood引用美國聯儲局的資料,計算了美國家庭收入、支出、借貸及投資,結果是一般家庭能夠從金融市場支取的數目,還不及他們所投入的資本。簡單來說:輸錢。作者亦引用了另一些學術研究,說明在8、90年代的美國,57%從金融市場所賺的錢,跑進了最富有的那1%的人口,最窮的80%人口,只分得4%的利潤。種種數據嘗試証明的,是哪怕正常健康的金融市場,對小投資者都不是甚麼甜夢,不輸錢已偷笑。

齊擇克在他的新作《on violence》裡所區分的三種形式暴力,在此就相關得有點太銳利。

第一種當然就是比如我走近一個人抽刀子狂捅那種,主觀的,個人的暴力。第二就是如歧視、語言等需要一種世界觀作支援的集體,甚至可謂客觀的暴力。第三種是齊稱為「系統」的暴力,這種暴力,
這除了是第一種暴力發生的基礎,吊詭的地方就是它暴力之處,在於沒有人覺得它是暴力的,亦因如此它達至其最崇高的境界:即它已潛藏於一般日意識中「非暴力」、「正常」的領域中,換個講法就是殺人不見血。

馮邦彥在《香港金融業百年》中的詳盡史料,若以Henwood的角度看,就是一筆香港經濟的血淚史。無論是60年代中的銀行危機、87股災、亞洲金融風暴,香港政府多番嘗試馴服金融市場這頭巨獸角力,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每次都朗言檢討制度,然後災難就繼續發生。換句話說,金融市場到底就是一種永遠潛服的不治之症。每次股災發生後,政府亦是掏納稅人的腰包救市;任五招、孫九招等非常措施,受惠的實際又是誰,是拿著十萬八萬買點基金保值的你嗎?

《香港金融業百年》中提到,女人街馬寶道等滿著小市民生計的小販區,就是74年股災後政府特地劃出,任由小市民自生自滅。金融市場的波瀾壯闊,原是一臉天堂一臉地獄的janus face。

另一版本刊於十月五日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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