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0.08

風景線上的黑點


這星期翻報紙,但見幾單關於藝術品的新聞。還以為自己眼花,甚麼時候港聞版都有藝術新聞了?原來是大拍賣行世界巡迴,它之所以成「新聞」,就是因為現代藝術不過如同期貨基金認股證:隨著大市可升亦可跌。Matisse也好Kandinsky也好,也得在雷曼兩兄弟前將就將就。


拉闊一點看,藝術與種種本土社會因素如何探戈,或從藝術的發展回頭照亮未解的歷史迷題,是藝術也是社會的雙重空白。又或者說,現代藝術如何抽象如何有自己的自主領域也好,也是有其本土的政治因素,應該是呢個學期備課備上腦吧,荷蘭的de stijl德國的baubaus與當地政治社會歷史因素周旋辯證的故事,看得津津有味。

由前教育學院副校長,現加拿大約克大學歷史系教授陸鴻基訪談,本地藝術家梁寶山當責任編輯的《殖民地的現代藝術——韓志勳千禧自述》,便充滿了這種閱讀趣味。韓氏乃香港戰後一代畫家,由風景畫到人像畫到抽象畫,經歷二戰及八十年代移民兩次遷徙,他的一生側寫著香港戰後的藝術發展。

或者韓老先生只想當個講故佬,把自己的開竅、流放和昇華的一生娓娓道出。然而,如帶著有關殖民管治的問題意識來讀,訪談中提及「中元畫會」等民辦畫會、藝術品的主要「消費者」、畫展藝術節和政府相關單位的關係及生態等,便迹近勾勒出殖民時代香港文化藝術政策的一些基本元索。

評論人陳雲曾說過,天星碼頭大會堂等簡潔的現代主義建築,是戰後港府裝出現代理性管治的實物宣言。而韓老先生亦提到,大會堂啟用時舉行過一個公開畫展,主調是「要新的東西,不要傳統」。吊詭的是,當巴西的「聖保羅雙年展」邀請韓先生及其同輩抽象畫家代表香港參展,同一位大會堂美術館館長竟從中作梗,他們最終只得以中華民國的身份參展。原來同病相憐的,不只有張子岱和林尚義等同代足球名宿。

藝術要求自省,現代藝術的一些分支和發展更是對現代社會具爆炸性的破壞力。真切得令任何權力尷尬的問題是,香港需要藝術教育嗎?社會需要藝術氣氛嗎?是樓盤廣告那種奢華炫耀,或衝擊虛偽價值觀那種?騎劫時代廣場算不算?好戲量的街頭演出又怎看?讀設計的學生當設計就是純技巧和品味的高等結合,又是甚麼回事?當年究竟是怎樣的藝術文化政策,既出了一批現代藝術家,同時又培育出完美地市井的香港社會?在這個所謂西九時代,還有餘地裝無知嗎?

同文另一版刊於十月十二日明報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