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06

北島的尋人啟示

hunger strike

「…我們那代人就被偉大志向弄瘋了,扭曲變態,無平常心,……人總是自以為經歷的風暴是唯一的,且自詡為風暴,想把下一代都吹東搖西晃。」(北島,〈女兒〉,《失敗之書》)

北島的文字很好讀,看他談流亡經驗看他談他方詩人看他談兒時同伴,到處都是詩人運用文字的爆炸力和段速。想把語文學好背下他的文字吧,按自己的需要換人的名字或事情的肉容,保留其根據白描的動機而作的種種比喻和恴境,寫出來的東西說不定就會變得好讀。

看得不爽的兩隻字當然就是「開會」。到阿姆斯特丹到倫敦到柏林到漢城到紐約到斯德哥爾麼到不知甚麼地方反正都有會開,實際情況我當然不知道我又不是詩人,但感覺就像是《買凶拍人》裡的電影行業和《四大天王》裡的唱片工業般,反正在真實和造作中跌撞,借這兩個極端而把兩者變得面目全非內容空洞。

張大春有本書叫《尋人啟示》,那好像是一本斷斷續寫了好幾年的書。作者的概念便是生命遠看是直線,但其實這種線性的感覺或意象是遠觀或回逆敍述的結果,近看生命線說不定由支節構成的呢。若我們的生命就像一個可以由頭述說下去的故事,不能或忘的是故事總是築造在廢墟中,多少與我們「相關」的人和他她們發生的故事,被敍述放棄了無視了忘記了,這是結果也是故事之所以可以說得出來的條件。張大春希望把這情況表達出來,結果便是一個又一個的人物的片段,與作者的關係似有還無。想像一下挑圖章的兩種做法,可以挑去周圍的把字突顯出來又可以把字淘空,無論如何就是反差字和字周邊的分別,嚴格意義的結構主義。

把《失敗之書》作如是看也許都不錯。尤其當張大春一般被視為頑童而北島有著的是大氣魄的文人特質,百鳥歸巢。
一個一個在他身邊摖過的人,一片一片在他身邊掠過的風景,有點迂迴但借敍述最後都構成命運裡的北島。以中心為代價擴展了的主體。書只讀了大半有機會再談。

24.4.06

好黑


盛況2

現在是否九星連珠萬佛朝宗,來便來吧我是流放了的伊底柏斯我是亡命之徒。我被四小時拘留被茶餐廳拘留被無盡的缺席拘留,差不多六時才回到office我明白這是夕陽無限好,兩手空空的我一臉無奈,還賠上了珍貴的機會成本,剩下的是假日的上環,別名空城。四月是傳統旺季我也知道,十時收工百無聊賴,去吧和舉棋不定的夜空跳舞吧。清晨六時還可與友人在一天的第一道藍射進屋時舉罐痛飲的日子,是值得珍惜還是應洞察這是不幸的前奏,無論如何天塌下來吧反正到處都已是廉價啤酒罐,眼是紅了視力不見得受影響。我有一首歌想點tindersticks的can our love...,還是作罷了。閃電下雨中一點火在卑微的炫燿自己,聞說這叫生活。

23.4.06

誰說這不是彭浩翔了


人人都說《伊莎貝拉》很王家衛甚麼我背水抵抗,這與我是否喜歡王家衛或我是否覺得王家衛的戲好相全不相干。一是因為與事實不符,二是因為這說法實在懶惰得要命。宋體字懷舊歐陸風味再加拉丁音樂便是王家衛,現在送大禮足金金猴嗎?

《伊 莎貝拉》看上去是一個戀父的故事。杜汶澤是一個潦倒的澳門司警,夜夜笙歌性伴不知幾個。借梁洛施的話,澳門咁細你搞咁多女人搞中自己個女有乜出奇。梁便是 杜以為悲劇性地錯搞了的女兒:他十六七年前丟下的女友所生下的女兒。女兒的母親肺癌過身前給她買的同名小狗isabellA,又因四個月沒交租而遭包租公 放走了。這是戀父的故事格局,因為梁本來只想找杜拿幾千塊把小狗贖回,結果日是卻預計之內的梁杜互相依靠進而曖昧——當兩人都不見得對其父女關係有甚麼懷疑。

彭 浩翔的反類型小智慧,在宋體拉丁懷舊的一大片煙幕中,的確是相對收歛了。《公主復仇記》裡的以時空錯位作為骨幹和動力把故事推進,事實上也不是《伊》的殺 手鐧。《伊》似是想多談情而少玩橋,但卻不等如彭在電影中把自己一直以來建立的風格簽名都賠上了。有號角聲老兵是聽得見的。

電影其實有兩 個轉折位:一是杜了解到梁並不是故意騙他上床 ,勒索他並宣判他以倫理死罪迫他悔疚不已的。話說那天他起床走出客廳梁大無私樣的在吃即食麵,便認定她是之前一晚醉得色心衝上天花板時帶回家的女郎。女郎 由第一個出現的鏡頭開始,不是下身便是修長誘人的背影,當然女子穿的是粉紅背心裙而梁的是青綠背心牛仔超短褲,這老土點說是線索,但電影後來才有交代的是 在床邊的光滑背影與登堂入室吃即食麵的不是同一個人。梁之所以能夠進杜的家,與及被杜所誤會,只不過是女郎離開時打開門才把梁放了進屋。這是直線沒影像的 文字所負擔不來的說故事能力,也是彭一向的小智慧所在。

另 一轉折在是梁的出處。電影的名字是isabella,聞說在西班牙還是葡萄牙文是作責任解,在電影中分別是梁的母親和小她的小狗的名字。攤出來的倫理地圖 指出了杜與梁關係的原始偶然性和不可能性:不是杜拋棄了梁的母親,梁便不會走到這個世界,若不是梁要找回名叫isabella的小狗她便不會走到杜身邊。 這段關係之所以發生,換言之便源於杜的一個錯誤決定。杜與梁的關係越叫杜享受,當天那錯誤對於整個故事的決定性便越是回逆性地被加強,彷彿是命中註定天網 灰灰。

當天錯誤決定,在電影裡一直都屬回憶性質的影像,沒有被親口說出或怎 樣證實:少年杜和少年梁的母親坐巴士去打掉孩子,心亂弱軟的少年杜放女友進去後便先行離開,母親折返卻男友不見了,心痛欲絕是必然的也是杜所知的版本的盡 頭。今天有個十六歲少女在眼前,理所當然杜只好猜想梁是當年少年女友死就死把心一橫下養大的親生骨肉。誰知這段回憶片段原來還有下文。女友在診所出來看見 男友不見了,與這傢伙所生的孩子怎樣養下去——杜回憶裡根本沒出現過的片段,便是梁的母親哭著臉走回診症室。母親再識新的男人過後的新生活,梁便是新生活 下咬緊牙關的產物。一句講晒,不關杜的事。

說 破了,杜不僅沒有與「女兒」發生過甚麼天理不容的親密關係,後來更發現梁根本不是他的女兒。電影徒有一故意營造出來的亂倫格局,卻是別淘空了之以是亂倫的 元素:父女關係。而事實上,杜在片中的形像也難與甚麼父權威嚴沾得上邊。他不過是個做司警的好色古惑仔,就像作為過場的警察貪贓枉法故事所描述一樣,由頭 到尾都散發灰淡命定的被動感。

我不懂不知道甚亂倫是否本屬一個特別的電影類型,但作為一個主題,彭浩翔卻再一次顯示了他的嬉戲能力,拍出一套沒有亂倫的亂倫片,加上他那差不多已成了招牌的用影像表達的時空錯位,誰說這不是彭 浩翔了。



16.4.06

殘酷到底

此時此刻,殘酷得失控。一部超速的跑車助跑夠了衝出懸崖,軌跡由加速到下墮,貫穿全程的是快感。有甚麼故事情節能合理化不可思議的殘酷?郭利斯馬基的《火柴廠女工》願意提供一個解答。

電影的語境有兩明個明顯得近乎侷促的元素成:
六四天安門屠城和日復一日的典型工廠式生活。前者提供足夠強大的抑鬱和憤怒理由;後者規模之大及其窒息冰冷,則令任何越軌荒誕的事情也黯然失色。

故事發生在八九年六月,說的是一個火柴廠的女工,生活有如《我僱了一名合約殺手》的安裡,細意打扮去舞會,連旁邊其貌不揚的中女都被邀跳舞了,還在獨自喝啤酒,五支過後一無所穫。糧出了買條紅裙子再接再勵,好不容易才搭上了一位男子,帶了她回家,給了她一夜情,還給她帶來了小孩。

這包含著狂喜和絕望的一夜是故事的轉捩點。她孤立無助父母也顯示出不留餘地的拒絕。她買了瓶效果相當猛烈的老鼠藥,把負心的男人毒死,把在酒吧想調戲她的另一男子也毒死,回家給雙親煮了大餐,和以含老鼠藥的毒餐酒,一個接一個。

橋段簡單不過,當中的情緒卻耐人尋味。老鼠藥殺人,還一連四個,包括負心人、包括倒楣的路人,更有愛恨交織的雙親。若說那一夜情是整個故事的邊界當然無不可,說到底這不過是閱讀時把焦點放在解釋角色,或是解釋作者的分別而已。

影片的開頭,是約三四分鐘的火柴廠廣告雜誌,由一舊木頭如何成為包裝好的火柴的好幾個步驟:把木頭削成片,片再切成小段,加上擦火的火柴頭,入盒,包裝,只差未顯示那個iso9001的認證。女主角面無血色的演繹當然不能抹煞,在這個把人都抹掉的運作中,面無血色代表的是純粹的空洞,還是最荒謬的動機都已收藏好,根本沒人關心——至少片末警察把女主角拘捕時,警察沒有張牙舞爪而女主角也是一般平靜,女主角面前的機器不用說當然繼續正常運作。

女主角在家時,兩親面無表情的看電視新聞。新聞報的是六四屠城的新聞,報導的角度是令人已無興趣反駁的維持秩序論。這則新聞,與其說是電視台廣播給在家中那呆的這家看,不如說是郭利斯馬基想向電影的觀眾表達的某種態度吧。

另一個焦點,是當女主角為雙親——也即死人最叫人一頭霧水的兩位——備好毒酒大餐後,獨自回房中聽收音機。剛在播的,根據電影節協會出版的郭氏專論的多篇文章中所提及,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曲》裡最著名的一段,女主角聽了幾秒轉台了。悲愴唔啱channel,導演說的。

患得患失的時候看郭利斯馬基,看這套《火柴廠女工》,或許更能感到他在嘗試把他對冰冷的工廠生命、冷血的政治時代的憤怒,全都灌注成一宗令人髮指指的荒謬謀殺,之餘還能留有餘地,有距離地把對女角動機的不解化為對她的猶憐——她被時代上身了,她(只)是執行時代殺人動機的滄白肉身。

14.4.06

別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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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會考在老爸的寫字樓溫書,悶悶地走到窗前發呆,下午四時多看明媚的陽光,從十幾樓的高度看著窗外打蛇餅般的架空道路。越發呆在路面飛馳的車也就越多。少年當然不識愁滋味,在冷氣房中看外面的車子,停了下來的心境碰上無間流動的交通,以及這意味著的生計情緒社交活動資本主義機械文明諸如此類,口中喃喃自言,第一次厠身於一種亂嗡可稱為超現實的感覺裡。

不敢告訴人的是,這種超現實的感覺好比唐吉訶德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被人反覆傳頌的故事一角:哪怕內心世界比外在世界大——大而且無當——都不過是一個故事。主體的可能性與不可能性互相交纏,聽聽算了別太認真。這種走綱線的感覺最是誘人。沒有要脅,被
要脅的對象可能便是得過且過奉若老馮。這是arrogant也是心虛的arrogant。時髦說法這叫做meta,以下棋作為比喻也屬聊勝於無:這起碼諗定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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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未過五月未來但老實說它實在囂張,那是改變的季節沒有問題也證據確鑿。不算群情洶湧也算事有湊巧,至少可謂偶然。是「只發生一次的才是永恒的」還是「只發生過一次的壓根兒等於沒發生過」請自行判斷,這是倫理問題也不是倫理問題。新世界來來臨前,新世界的條件或形象化點說哨兵已步操踏至,臉不紅氣不喘。閒著的手還是插袋好了。這製造神秘同時收藏或暴露微小破綻。習慣了的生活要出現變化我是否要淚流滿面,說我多心造作難道我可以反對。同屋對著鏡頭把工作和愛情並置,說法現在是神諭。我是狂人我不墮落,唯求煙幕廢話太多。生活必需過得愉快,祝安好。


9.4.06

齋聽便很美的《非常家事》


本屆電影節,看的第一套片是李纓的《非常家事》。首先,不得不提的是在訂票手冊中為這片落的劇照,看來是落錯了。片中哪有一位這樣長髮披面的小伙!

宣傳說:in a life in whcih truth and falsehood are indistinguishable, is it ever possible to forgive and forget?故事的背景,是一位童年時被人從湖南誘拐福建的女孩秀秀,廿多歲時經媒體的瘋狂協助終於找回自己的親生家庭。然而,這成功尋根的故事,卻意味著一直養育著秀秀的一家人的瓦解:養父養母因為拐帶罪成,分別被判入獄十年和四年,而養家的奶奶,亦因為肺癌上腦,命不久矣。而故事最後的「和解」,也是由秀秀成功的把尚在獄中的養母申請出來,見其看不到其兒子和媳婦最後一面不眼閉的奶奶。

換言之,與其說《非常家事》是一個關於養母對於如何把秀秀檢回家的不同版本的羅生門故事,不如說是演繹了家庭的所謂破碎和團圓互相構成的複雜關係。從這點來看,《非常家事》成功的捕捉了「團圓」更廣闊也更矛盾的情景,有意思也。

上網翻查一下,導演李纓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新晉導演,他九八年開始拍紀錄片,至今已有五六部作品,放映過的地方更是十指數不完,日本柏林多倫多阿姆斯特丹蒙特利爾英國維也納斧山台北等等等等。

開講有話,作品是意念的墳墓。《非常家事》的概念說出來好聽,但出來的製成品又如何?電影的風格,也是按宣傳單張所說,是新現實派的。我不是甚麼專家我不會搞得清楚新不新的現實派有甚麼分別,只是覺得整套片都是很寫實,沒有太多的場面調度,所以不會有多少場面是在畫面希望你聚焦的地方以外有其他的符號其他的暗示。唯影片看來一個比較明顯的問題,卻像是新手忍唔到手不時抽水的毛病:在一片相當一貫地寫實的氣氛裡,不時冒出一個半個極度風格化的鏡頭,硬照一樣,效果相當之突兀。

另外,如當養母最終請到假回到福建的家,還有一頓飯時間便要回湖南繼續坐牢前,家人劏鵝弄飯,女兒與鵝追逐一番才能把鵝生擒。本來好好的鏡頭一轉便可以是一家人喝熱湯的場面,偏偏導演就在這時候寫實到底,把劏鵝的所有環節都耐性地呈現!老實說,這部片不是關注任何與「中國人」有關的習俗、倫理等問題,把村民生劏動物這種一般地被認為是中西文化之別的招牌動作在這刻為觀眾呈獻,有甚麼增值意義?當然若說不為甚麼絕對無不可,但我會說那就是無謂的手多了。

本片可稱女人片,幾位戲比較多和帶領劇情發展的角色皆為女性,秀秀、養母、養母的奶奶、養母的親女兒等。唯片中兩個至少在情節的推進上我覺得幾乎屬最最要,在意義上也相當領人感動的環節——批准在獄中的養母回福建看其奶奶,與及回到家後在鄉親父老地動山搖的哭叫聲中解開養母的手扣——
,卻都是男人作的決定,還要同是公安!無憑無據當然不是說內地公安沒有人性電影與事實不符,但卻因為公安在片中幾乎沒甚麼戲份,這兩個決定幾乎便定義了公安在片中的性格,而不是立體描述中的其中一面而已。咁荀的溫情洋溢位,平白便拱手讓予最耀眼的國家象徵,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最後,希望只是本人的悟性過低,蒙羅麗莎這意像,與相關的庸俗舞蹈團,雖說佔據電影包頭包尾的結構位置,與電影希望表達的意思卻似若跡若離:這算是經濟胡亂發展的一個簡化借代,還是嘲弄經濟發展不過只為一個笨拙笑話?配以片末
的大紅credit,我心在想,不是到今天還認為能作為導演的批判位置的保證吧。



8.4.06

sigur ros in translation

(此文原名為甚麼不含樂評成份,膠得幾乎因此失眠,特此改過)

總是在最重要的時候甚麼都忘記帶在身,先是錢包然後相機,因此下面寫的東西絕無圖片說明。斷了氣地趕到九展其實不知為甚麼,反正暖場樂隊的名字實在孤陋寡聞聽也沒聽過,越近場館越是收油。入場看見台上的四人暖場樂隊amina在台上做著各種小巧可愛的聲效,有如sigur ros般的自然之音,也有愛美麗般的叮叮噹噹,遲到可謂走寶。

四百五十元的票與舞台是心跳的距離。amina玩完後,一塊大白布把舞台遮蔽意味暖場樂隊的落幕,但不代表主角的演出並未開始。冷清但強烈的燈台從後台打往觀眾席,隱約看見有人在做預備工作調音放好樂器等。一陣過後sigur ros不等布幕拉開已急不及待降臨了。大紅的燈打在白布上,一個瘦削的s型身影在中央彈著結他,光源一直在變,有同一時候同一人的多重身,有時看著鼓手如打鐵般的勤懇苦幹,有時是一頭霧水的色顏色與圖案在幻流,看著這塊奇妙的布幕我在想為甚麼我這麼容易滿足。

布幕拉開了,個多小時的演出,結他和貝絲在中間,鼓手在右,keyboard和其他敲擊樂則在左,正中後面還有幾位絃樂手。人與樂器的佈陣,根本不像舞台對著上千觀眾那種,更似是當年portishead在紐約那場live,樂器堆在中間,木板地可以演楝篤笑那種場地,觀眾或立或站圍到上門口的梯間。他們的曲目和名字,從來都難以上心,唯差不多encore前那一首,小提琴那三位離開了,剩下本來的四位靠得更攏。在隨重拍閃爍的黃色燈泡裡,氣氛溫暖實在

整場演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最轟動的掌聲都注到takk那張唱片的歌去。encore後的兩首都是長篇大論的舊作,布幕重新拉出來,大紅的身影,彷彿的圖案,轟到拆天的合奏,楚楚動人的歌聲,恰當的難以忘記的一夜封蓋包好。聽眾我想會好好把它記住。

南早之前曾因為sigur ros來港演出而刊了一篇訪問,他們說若聽眾聽著他們的歌睡著了,他們並不會因而感覺難受(不無巧合的是mogwai最新的mr. beast cd加dvd的特別版裡,樂也有被問及相同的問題)。而在訪問裡,他們亦提到在日本演出的經驗,一言概之是超現實:歌與歌之間拍出嚇人掌聲的聽眾,在演奏期間靜得幾乎是消失了。昨晚,他們的經驗大抵一樣吧,聽眾都很留心欣賞,每奏完一曲便由衷的拍掌,畢竟sigur ros的音樂,既難以sing along,更非誘人起舞那種。落幕了,大家都拼命的拍掌,似乎都明白不是常常有理由狠狠地拍出致敬的掌聲。

除了一句在encore前我想是冰島語的再見外,sigur ros一言未發。演完了,回後台了,聽到著他們未必聽得很明白的掌聲,樂隊四人加上三位絃樂手,七人肩並肩的向觀眾躹躬,再走回後台,再呼應觀眾停不了的掌聲,再回到台前,再躹躬。掌聲認真得幾乎過火。這可以叫做lost in translation,叫溝通也不算離譜吧。

有關sigur ros的live,另可見:
sunny chan的電影與音樂札記

招牌的結他弓,但不是昨晚的,也不是我拍的。

6.4.06

本雅明的橋,借來寫廢話

說話不好聽又說不出甚麼話,沒甚麼好得過複述他人,好聽而乍看與自己的關係若跡若離。近日看書聽人講說話,頗是得益。新知舊雨為甚麼不可以搏蒙炒埋一碟。

我本希望我可以悄然滑入今天,以及將來許多歲月裡,我在此地所必須說的論述中。我寧願被語言包裹而遠離所有可能的開端,亦不願成為始作俑者。我更願意在我之前早已有一無名的聲音在訴說著,如此我便只需加入,接過其已開的話題,置身於其裂隙間而不為人所知,就好像是它短暫停頓以召喚我。
這一直是本人熱引的段落,尤其是當想說話而找不到話頭的時候,出自福柯的「論述的秩序」。

後知後覺現在才把劉小楓的《沉重的肉身》找來一讀。不得了溫柔敦厚的語調加倫理道德的老問題,竟可以撞擊出讀完會心悸手震的顛覆性。早一陣子inmedia的讀者就小曹的文章吵得花兒也開了:批評別人的前提的人竟可以純因為某些前提的邏輯極端之難以接受,而不由分說的肯定了以為與之相對立的相反前提。老實說這樣的討論對甚麼哲學與文化研究之爭只會是一場切爾諾貝爾式的爆炸,甚麼都灰飛煙滅生還的都全部基因突變不能抬頭做人。政治雖不正確但看不起這樣辯論的人難免人之常情。

劉小楓在書的第一章引述一位廿四歲英年早逝的德國人畢希納,他在十九世紀初翻箱倒籠的查一位法國大革命其間的革命幹部之死。發現一場當時看似個人倫理和社會倫理之爭。當時的人說的話,相當宏偉嚇人:

「沒有德行,恐怖就會帶來毀滅;但沒有恐怖的德行是軟弱無力的」
「懷疑這種自由與妓女一樣,是世界上最無情無義的東西,跟甚麼人都胡搞」

「你有甚麼權力一定要把他們埋在墳坑裡?難道你是上帝派來的憲兵?」
「看!滿天繁星閃爍,彷彿是無數顆晶瑩的淚珠;灑下這些眼淚的眼睛該是孕育著多麼深的痛苦!」
「你看,這是一個美麗、牢固、灰色的天空;有的人可能會覺得有趣,先把一根木橛鍥到天上去,然後在那上面上吊,僅僅是因為他的思想在是與不是之間打架。」


歷辯證式的羅旋上升,原來個人道德與社會道德,除了都是上帝隱沒的產物或成因外,同時都是建基於某種「人」的概念,只不過是前者相對於社會而後者相對於大自然,簡單來說就是徹底的虛無。甚麼是你能依靠的呢?但你希望回歸最原始的先驗___,還是承認並適應這廢虛,當然是屬閣下的信念偏好,當然是閣下的慎重選擇。

答案該是如何,重複一次,看倌自行定奪。唯這場思想案件的爭論點,如果放回inmedia裡,多半立即變成一場門戶之爭,很難看那種,辯論裡的猶豫掙扎不肯定都往哪裡去了。露骨庸俗的門戶,放大放大再放大,彷彿人人都是想像中的十字軍原教旨主義者。不怕辭窮,那的確相當難看。

如此上佳好位,無法不繼續引文無限引申自嘲一番:

可能也包括就算有人把這些問題抖了出來,也沒有加把咀,講兩句的勁兒。或者只會窃窃暗笑、長嘆、短嗟、無奈.....繼續開工、繼續開會、繼續上街......(原文
上班過後,空閒時間不多但還是能擠出一點的。早前到韓農宣判前一晚的集會,感覺不錯因為大家都混熟了,哪怕是真熟還是扮熟我是指我。當晚尹一權說了一點話,單憑記憶有錯請指正:

來了香港第三次,幾乎當香港是家了……大家的努力,希望不是單單為了我無罪的宣判,也請當作是整個反世貿運動的抗爭的其中一步。當這是對反世貿的投資吧…
這種說話,細心分析之下當然是空話多於一切句句論證不足,然我們現在需要的是甚麼至少值得深思。審訊完了去韓國開會的inemdia朋友都回來了,香港現在很好麼世界很好麼世貿收皮了麼。借引文寫的廢話完了,我(們)還要繼續。
工地地鐵

1.4.06

看似介紹bob dylan的自傳,最後說了別的東西


集中精神

坐在巴士中看風景在身邊的掠過:風景沒有因而貶值而我也只好自我感覺良好。身份是甚麼與經驗的關係又是甚麼,剛剛收到一個冷血沒有人性的電郵我也由此瞭解多了一點。阿馬遜給我發了一個推介的電郵,說根據我以往的買書記錄我或許會對以下的書有興趣:


State of Exception
by Giorgio Agamben, Kevin Attell (Translator)

Twilight Memories; Marking Time in a Culture of Amnesia
by A. Huyssen

Classic Essays on Photography
by Alan Trachtenberg

The Poetics of Space
by Gaston Bachelard

Acts of Memory: Cultural Recall in the Present
by Mieke Bal (Editor), et al

還有甚麼好說這便是阿馬遜這便是我。

現在相片構成了一個我不存在的部份。酒喝得相當凶相片便是代替我把時光用數字的形式銘刻,我看不見自己但甚麼時候是甚麼情況我一一瞭如指掌,當然是事後。這陣子讀bob dylan的自傳,堂堂一個民謠巨人寫下的經驗,為甚麼不可以穿鑿附會的與自己拉上哪怕是牽強關係。狂妄自大這些標籤沒甚麼可怕。

他的黃金時代,也許在六十年代起八十年代完結前,這段時候的光榮和美妙你難以在書裡找到正面的描述。他會告訴你出道前他如何在紐約的酒吧,等待演出的機會等待錄唱片的機會等待發現自己的一剎那。後然他會告訴你成名後他如何厭惡別人冠他以時代的良心如何把威士忌倒滿一頭然後在超級市場裡裝瘋。當然也少不了他創傷地回憶自己的家,取代了當時抗議的群眾實際針對的對象,成為了一個幻覺般的障礙。換句話說,渴望看見社會改變的群眾,在靠近真正需要的政府前,先停站在他的家門前,彷彿事情的成敗端看他有否站出來串演當代摩西一角。

他還會告訴你造音樂的難處,我甚麼都不懂當然讀得津津有味。原來歌詞寫好了譜也寫好了,一首歌可能錄二十次都能有二十種演奏的方法二十種不同的感覺。情況就如當有二十種藥物聲稱能醫好一種病時你得保持清醒先別興奮,根據庸俗市場邏輯這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一種藥醫得好其他藥也就是多餘的,藥物越多的唯一含意義就是該病並不容易醫得好。一首歌錄得越多版本,原因簡單得很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版本是令他滿意。

bob dylan在書裡面盡情地顯示他的困難失意,書名叫chronicle volume one(中譯的名字是《像一块滾石》或許太廉價了)唯把書翻遍你也許都沒法找到一個兩個具體的時間指涉,你想他告訴你甚麼時候發生了甚麼事,他卻只無盡強大的情緒和感受支撐起他走過的生命——他不僅迴避了述說他最光輝的日子,而即使他在談及光輝以外的日子,他也進一步抵抗閱讀幾乎必然伴隨的線性時間感覺,他也許只想以文字開拓出一片情緒的空間經驗的空間:你不會感到跟著他一直走,你只是被他騙進了他的心靈,你無所著力方向欠奉——你與他一樣無助。到最後,讀者大概不會擔心,dyaln的音樂都很好,唯他不做音樂不出唱片,寫東西相信也餓他不死。

他因為音樂,被捧為「叛逆的佛陀,抗議的牧師,異見的法皇,拒絕服從的男爵,寄生虫的領袖,變節者的國王,無政府的主教,頭等重要的人物」,但這樣的想象力這樣的修辭,我只怕別人會誤認他為作家,才華橫溢那種。

近來日子流過也沒有問准我,與最親密的人的關係也像《十二夜》般天天在期待甚麼事的發生,很不實在很陌生。生命不敢直面唯有迂迴曲節濫竽充數。看見的人便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