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琪歌唱,馬克思自言自語,市建局偷笑…
重溫謝安琪的《喜帖街》,歌者幽幽地唱著輓歌,彷彿要安頓某種出於永恒及變化之間無法安穩填補的錯愕。喜帖的金箔還未退色,梳化還散發著伴侶熟悉的氣味,甚至即使主觀上還停留在說「我願意」的永恒剎那,不保證一切如願。歌詞問「請放下手裡那鎖匙好嗎」,就是要學習橫眉冷對大規模土崩瓦解的宿命。「一切堅固的都煙消雲散」,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裡說的。
故事的現實,卻遠不只是幽幽的失落,不只是小業主及小情侶的南柯一夢加宿醉未醒,因為故事其實不以消逝為終結。消逝並不自然發生,對於策劃這失落的力量來說,「建設」才是故事的主菜。
新聞說市建局公佈利東街招標的結果,又稱喜帖街的利東街將以「姻園」為主題,由信和及合和集團合力,重建為據稱好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港島區最大重建項目。裡面有保育及環保兩大元素,商場及豪宅兩翼齊飛,並在三幢四十年代唐樓安插一家中西婚嫁傳統博物館。五六年內完工,住宅單位1300伙,呎價可達港紙一萬三千,烏托邦得幾乎要以林則徐的對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才足以讚美其盛況。
由小個體的抑鬱及失落,瞬間過渡到暴發式的狂歡,還未及戲劇效果的全部。報章近日另載,市建局打算發債集資數以十億元,目標為機構投資者而非散戶小股民。集資的原理,就是把重建區居民貶為比債仔更不利的代罪羔羊。市建局收樓重建不成,就無法向機構投資者還債。我城的未來,以崎型的欠債關係,與業已無險可守的城市住民牢牢捆綁。這捆綁結構的火車頭,便是利字當頭的機構投資者。
改裝米蘭昆德拉引述的的猶太名言,此情此景就是「謝安琪一歌唱,市建局就偷笑」。未必很多人知道,上面馬克思的引言接著的,其實是「一切神聖的東西都已被褻瀆」。所謂「建設」與「穩定」正式脫鈎,暴發的狂歡偷換了城市的根,被褻瀆又何止是我城的發展。
然後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繼續自言自語,「人被迫最後要以他冷靜的感觀,面對他的真實狀況,他與他同類的關係…」
刊於六月廿八日《明報》星期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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